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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王翁:“你放心做事,别管费不费柴,不过要切记,子正前熄掉灶火。”
    “是。”时下律法规定,平民百姓在夜半子正时辰之后,不得点任何火种。
    “有没有大父能帮上忙的?我还是懂点木匠活的。”
    “我自己就行。大父,大母,你们都别着急,也别再责怪三叔。今天这事其实也有我的错,不该把重要东西搁在杂物屋里。我这就去帮阿竹做饭,咱们尽快吃,尽快腾出伙房。”
    王葛出去后,王荇小脸凝重:“大父母放心,阿父、二叔也放心,今晚我来帮阿姊烧火,一定烧的很亮很亮,不耽误阿姊干活。”
    王翁招呼孙儿,揽在近前。“虎头这么小,都比……”
    唉,都比他三叔懂事。一家人进进出出,三郎竟没关心过侄女在编什么对象!就算新妇指个地方,他自己没长眼么?不琢磨么?那么好的竹窗帘、南瓜食盒,是新妇能攒下来的么?他连想都不想,问都不问,就敢往别人车上扔?
    第34章 34 制作滚灯
    王葛出来主屋,看到王禾在装模作样的扫院子,没理这别扭从弟。她来到伙房,王竹端着汤正往外走,两人已经很长时间互不说话了,她侧身让过对方。
    伙房没揉面、也没淘黍,显然王竹只顾着心疼自己阿母,根本没心思烹晚食。王葛重新系紧臂绳,掖好袖子,刷干净釜,舀出黍、豆,简单淘洗,添柴、熬粥、拌咸菜。
    她一边忙碌,一边思考:不能侥幸,必须假定货郎明天来。那么只有一宿、和明天上午的时间,她能制出什么?才能让货郎丝毫不觉得吃亏,不认为白跑一趟呢?
    王葛想起匠童考试时,那位郑考官的提醒:不能以基本功取胜时,当以机巧之物取胜!
    噼叭筒、唧筒和火折子肯定不能再制,郑考官告知过她,这三种发明之物都已经呈给县府,唯独火折子允她自用,不得经营。
    王葛其实一直怀疑,乡吏专门跑一趟村里送来的一贯赏钱,根本不是乡所赏的,而是县府!
    那还有什么机巧之物是容易制的?
    “阿姊。”王荇进来,仰起小脸撒娇:“今晚我想你陪我。别撵我好不好?”
    王葛知道这孩子担心她,总想力所能及的跟她一起度过难关,于是应的很爽快:“好。今晚我正想让虎头陪我呢。”
    “真的?哎哟!”王荇深觉自己又长能耐了,小胸膛一挺,差点儿仰过去。
    偏爱就是这样,连阿弟的一惊一乍都挠在王葛心里。“小心点,还想在伙房打滚啊,尤其离炉膛远点儿啊。”说完,她眉宇一肃,眼神一亮,然后欣喜的捏捏阿荇的朝天辫。“你可真是阿姊的福星。我想到做什么了,做出来后货郎肯定收!”
    “太好了!嘘……”小家伙悄声猫到门口,猛的探头,大声问:“从兄你为啥贴着墙站?是二叔母又罚你了?”
    王禾没想到偷听会被从弟抓个正着。
    小贾氏吆喝的可真是时候:“阿禾,快过来帮阿母穿针。”
    王荇冲王禾背影鄙夷的“啧”一声。
    姊弟俩解决了心事,一个添柴,一个熬粥,很快把饭食烹好。
    今日家翁脾气大,王禾生怕被迁怒,表现的非常勤快,主动叫上阿妹王菽把草席铺到院里,又跟阿父一起把食案摆好。
    王二郎很欣慰:“我儿懂事了。”
    王禾很少被阿父夸,不由得欢喜,下意识看眼阿母,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想把王葛想到好办法的事告诉阿母了。
    夜风徐徐,圆月当空,俯视万家。贾舍村除了村西修路的工地,其余地方基本都黑咕隆咚。
    由于二百多个隶臣妾得长期滞留村里,所以不光临水亭的亭卒要日日夜夜在村内巡逻,乡所还另拨了五十名乡兵协同维护此地治安。
    子时初,由桓真在内的五人小队自村西出发,开始巡逻。
    亭长任溯之兼任此队的亭伍,另外三个亭卒则是武艺极好的求盗。毕竟桓真是县令大人的亲族,身份特殊,万一村里窜出只野狗咬这少年一口都是大麻烦。
    五人是一、二、二队形。头前那人挑着行灯引道,此灯笼以粗葛为罩、竖竹为骨、麻烛为篝,罩前写有“临水亭”三个红字,被夜风吹拂的摇摇晃晃。
    在他们身后两丈,铁风、铁雷兄弟二人牵马跟随。若非马蹄踏踏,他二人几乎形迹不显,与黑暗融为一体。
    巡逻到村北时,亭卒们发现有户人家微微透着光亮,这很不寻常。这户人家自然就是王葛家。
    她要熬夜制作的对象为:竹滚灯。
    何谓滚灯?就是可以随意滚动的圆灯笼。滚灯的结构分里外两层,无论外层怎样转动,内层始终能固定,使烛火不倾、不灭,原理跟陀螺仪相似。
    别看原理高深,制作步骤却简单。
    先找出以前篾的多余的头层青篾,用细麻绳绑成一大一小两个圆圈,备用;然后制作转轴和烛盘,烛盘就是一小截极细的带底灯筒,在小筒中间位置的两侧凿出孔,用一根竹片横穿过去做轴;轴的两端用火加热,然后上弯,两边弯度必须一致;将穿着灯筒的竹轴跟刚才备用的大、小圈,在上、下、两侧四处位置麻绳相结。
    以上就是滚灯的内层结构。
    制好内层后,需得试验烛火是否能够在晃动间保持稳固。
    王葛拿过一个竹壶,竹盖缝隙处缠着几圈葛布条,解开布条,打开盖,一股难闻的麻油味道窜了出来。这是大父母攒着以备急用的,从未用过。
    王荇端稳烛盘,王葛往里倒油,姊弟俩都很抠,一个刚倒就问“差不多了吧”,一个刚接一层就嚷着“好了好了别倒了”。
    以灯草为芯,点燃,王葛端着大圈转动,转轴始终维持着烛盘稳定,烛火微摇,光影闪烁在姊弟二人的脸上。
    王荇的小嘴一直半喔,由紧张担心,到惊奇崇拜:“阿姊,麻油洒不出来?真的洒不出来!”
    “那是自然!”王葛“呼”的吹灭烛火,递给阿弟:“拿着玩会儿吧。”
    接下来,就是用竹条制作外层结构。
    十个直径相等的竹圈(一定要比内层结构的外圆还要大)依次迭加,每次迭加都以细麻绳固定首尾两端。过程中,将刚才制的内层轴盘放进去,用麻绳系住。继续加竹圈,全部两端对称,绑好后,所有面看上去都是五角星状就算标准了。
    其实制完竹笼外圈,就算制好了滚灯。
    不过想跟货郎做长期买卖,展示品必须得制作到位。以前穿烂的衣裳她都洗干净留着的,这下派上用场了,绞下一片片,用粗针缝到竹笼上做灯罩,对称方向各留出口位置,用来透气、更换麻烛。
    桓真一行亭卒发现王户深夜还有光亮透出时,王葛刚好制完第六个滚灯,除了第一个,其余都不再缝葛布罩。
    当当当!
    院外连响三声敲击铁物似的动静,惊起远远近近的狗吠、鹅叫声。
    紧接着,有人扯高嗓门喊:“关好门窗,防火防盗。”
    姊弟俩脑袋扒出门框,面面相觑:是喊自家吧?也不到子正时刻呀?
    院里没动静,任溯之再喊:“天干物燥,把火灭喽!”最后半句带了怒音。
    黑影中,铁风悄声道:“这亭长有点意思。”
    铁雷:“离子正还差两刻钟呢,就不许人家半夜饿了热点东西吃?”
    “蠢才,你以为是桓府呢!这里的百姓,砍柴只能去十几里外的野山,有牛车的人家都得专门腾出一天。还半夜饿了?啧啧啧。”
    铁雷被“啧啧啧”逗笑:“咋学上这里口音了?”
    “这叫入其俗,从其令。告诉你个经验,学着点!一般农户,戌时后都已熄掉灶火,早早入睡。而此院人家,子时都过了,还有火光透出,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灶房失火,要么……是进了贼盗!除此,没有别的原因!”
    第35章 35 交换信物
    且说任溯之见院内仍未熄掉火,于是加把劲连敲刁斗、再喊:“听到没?!灭掉火!”
    桓真这段时间已经了解亭长的犟性子,院内再没人应答,亭长绝对会拍门。
    王翁和王大郎都被惊醒,出来问:“虎宝啊,咋回事?什么这么吵?”
    王葛赶紧先冲院外回应:“大人,听到了!”再让阿荇去劝大父、阿父回屋,她则托着葛罩滚灯照路,抽开闩,拉开院门一道缝。她先看清的,是写有“临水亭”三字的灯笼,然后是五个亭卒,全穿着吏衣,便放下心站出门口。
    远处,铁雷鄙视铁风:“咳,这贼盗有点弱啊!”
    铁风朝前走两步,转移话题:“咦?这不是王小娘子么?”
    不论亭卒提的随风而晃的行灯,还是王葛的滚灯,亮度都很差,任溯之和她仅有过一面之缘,没任何印象。所以一见是个半大小女娘手托灯笼出来,就更来气:“大半夜的点火做甚?尤其这种起风天!”
    王葛被他骤然的大嗓门吓一跳,滚灯跌落,顺着风滚到路对面,被一个求盗撵上,使脚怼住。
    她赶忙道错:“大人,我这就灭掉灶房火。”
    再说王荇这边,大父、阿父哪是他能劝动的。
    王翁冲院门过来,王荇拨拉着小短腿跑在前,跑到王葛身旁时,别的没听到、没注意,只看到滚灯滚出那么老远!万一被踩坏咋整?王荇就略停那么一下,跑到求盗前,弯腰推着滚灯往回滚。
    任溯之看着王翁,正色告诫:“阿翁赶紧带孩子回去,切记,以后起风天要尽早熄灶。”
    王荇就这样从二人中间推滚灯、过门坎、一路推回院中。
    王翁给孙儿让让道,老人家经历过战乱,对官吏格外敬畏,直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今晚是为了赶点农活,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肯定不会再犯。我这就去熄掉灶火。”
    任溯之不愿看老人家被惊吓,大手一挥,就在亭卒将走、院门将掩、王葛舒一口气时,始终默默的桓真出声了:“小童可是王阿弟?”
    守着滚灯的王荇探脖,眨巴眨巴眼。
    院门再被敞开。
    “我还以为认错了。王阿弟,山高水长,咱们又会面了。”
    王荇现在是人不离滚灯,滚灯不离人,骨碌着出来。“啊!阿兄是大人身边那个阿兄?”
    王葛盯着桓真,桓真盯着滚灯,她瞬间明了,他看出滚灯有机巧了!
    桓真自报姓氏,以还要巡逻为由,跟王荇长话短说,脸上始终带着那么一点“我很凄惨但我就是不说”的意思。他解下一侧羊角髻的麻绳,借机使劲挠两下痒,把麻绳作为贴身信物留给王荇。
    桓真头发散落搭拉的样子,令王荇大为感动。他是觉得该回赠信物,可总不能也还给桓阿兄头绳吧。而滚灯……还要卖给货郎哩,就算不卖给货郎,他也正稀罕着,确实有点舍不得送出。
    到底是小孩子,心事都写在脸上。王葛蹲下,低声教导他:“阿荇啊,交友当有诚挚之心,谁先衡量得失,谁可就先配不上这份友情了。”
    王荇羞愧,用力点头,大大方方托举滚灯。“桓阿兄,这灯笼可好玩了,你轻轻滚它、踢它,都不会灭哦。是我们自己做的,送给桓阿兄。”
    “好,我收下。”桓真嘴比手客气,立即拿过来。
    王荇已经想通,就不再心疼,他招呼桓真附耳,悄声说:“桓阿兄要好好保重。要是有人欺负你,要是吃不饱,就来我家吃。”
    桓真这才认真打量这孩子,虽相貌平凡,远不如他阿姊清秀,但王阿弟的眼瞳无比清澈而诚挚,当中还映射着灯笼的光华,令桓真忍不住抚摸一下这孩子的小脑袋,才离开。
    阂上院门后,王翁去熄灶火,王荇把那根还绞着桓真碎头发的发臭麻绳折几下,塞进阿姊的随身布囊里。“阿姊帮我放好。阿姊,你猜桓阿兄是犯了啥错?为何变成这样了?我刚才差点没认出他哩。”
    “嗯……我也猜不出来。所以以后再见到桓阿兄,不要问人家,免得令他伤心。”
    “哦,我明白了。”
    王葛抿嘴笑。那桓小郎也是孩子气,为着个滚灯,值当的?都差点跟虎头结拜了,真跟原先见的他判若两人。
    第二日,天微微亮,王葛就起来,她思量半宿,觉得还是再谨慎些好,前世历史上,滚灯是在宋朝出现的,但如今大晋偏离了历史轨迹,繁华一些的城镇未必没有此物。况且就算没有,只要有一个参照滚灯,很快就能仿造。
    所以,她重新将一个滚灯缝上葛罩后,不再多制,改制:竹簪。
    之前剩余的竹秆、篾片、竹条都已不多,她怕姚氏继续捣鬼,就全搬到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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