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等到水放好，裴远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埋进了浴缸，热乎乎的水包裹他。全身的疲乏、甚至沉重的脑袋，都开始得到缓解。裴远心道：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多赚钱，然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最后也要有个这样的浴缸，奢侈一点半个月泡一次澡就好了。
    方彦不知道裴远穷得连享受享受都觉得是罪过，他现在正在看abc三组加班加点紧急赶出来的剧本故事梗概。方彦看第一本，看的是王富强c组交上来的婆媳剧，正如王富强所说：这种家庭剧，一直以来是市场中坚。
    它不会大火大热，它有目标受众，它也不会冷门到无人问津。
    只是方彦他看着这剧本梗概，真是一言难尽。结尾自然是大团圆，可是中间过程，却是鸡毛蒜皮且很憋屈。方彦看得心脏发梗。然后把王富强叫了过来。
    王富强被曹小刚打电话喊去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老神在在的喝茶，是真的保温杯里泡枸杞，还放了红枣姜片。他们全家都喝这个，他媳妇儿经痛很多年，后面长期把这个当水喝，喝好了。然后全家的水每天都是这个。儿子年少力强热血旺盛最难熬，天天生姜汤他难受。王富强却觉得还可以，习惯了。
    他放下保温杯施施然的去了方彦的办公室。心里开始在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而后又想：大概是剧本的事儿。
    王富强进门堆出一张笑脸，老板，您找我？
    方彦很沉着，他对王富强道：坐。
    王富强也不拘泥，办公室就两个人，老板喊坐就坐。这种小事不用推。等会儿万一要是什么错事，他站起来就好了。老油条，就是这么自信。
    方彦等王富强坐下之后，他把剧本递给他，来，你先看看。
    王富强看这架势，心道：这是不满意吗？
    不过方彦让他先看看剧本，他就先看看。实际上这本剧他筛选过了好几遍了。矮个儿里拔高个儿，真的已经很不错的。和市场上的狗血家庭剧没什么区别。
    没新意，可绝对不会岔子。
    王富强看剧本的时候，方彦就在看其他的剧本。过了十五分钟，方彦看过来，王富强才把自己手上的剧本给合上了。对上方彦那双沉着的眼眸，嘴巴有点发干。
    这是刚才过来没喝够水的原故？
    方彦直接开门见山，问：你看完了，什么感觉？
    王富强心道：我要是说还好，会不会明天就因为左脚先进公司而被炒鱿鱼？
    他琢磨了一下老板的心理，于是说道：老板，这剧有点陈，没新意。可是现在市场上都是这种剧。而且家长里短一地鸡毛婆媳矛盾这种剧，能拍出什么新意？
    方彦道：没新意放在一边，你不觉得很憋屈吗？
    王富强愣了愣，随即道：结局大团圆、大圆满，不憋屈吧？
    方彦：方彦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他对王富强道：从头至尾，女主角就是在被欺负、被冤枉、被虐待、被各种暴力，却满怀圣母心以德报怨，最后大家都知道女主是个好人，真心喜欢她接纳她，大家和和美美在一起，就是圆满？
    王富强懵，不然呢？
    方彦微微一笑，我要是今天因为你头发没梳理好败坏公司形象扣你一百块，明天因为你衣服不整齐再扣你一百块，后天因为你吃饭没先吃菜再扣你一百块，你憋屈不憋屈？
    王富强：老子不干了！
    憋、憋屈。
    方彦：女主这么憋屈，这种戏拍出去别人看着不是在找虐吗？
    王富强：那、那怎么办？
    方彦道：改。
    怎么改？王富强心里有点慌，现在的剧都这样，苦情圣母女主啊！要改成啥？
    方彦道：来来来，我有些想法，回头你跟c组的编剧好好说一说，不，现在就把编剧也给叫上来。这本子是他们公司养的编剧出的，属于公司内投剧本。
    当然，也有外面投来的剧本，要是采纳了，就会联系对方给对方打钱。要是没看上，就堆在文案库里堆灰。
    于是王富强又把负责这本本子的四个编剧给喊了过来。方彦也不在办公桌后面坐着，而是跟五个人说道，知道什么是打脸吗？
    五个人懂还是懂的。
    犹豫一下下，就点头了。
    方彦道：这本剧，婆婆诬陷女主跟外面的男人有染，女主只会哭着呜呜呜说冤枉啊冤枉。被丈夫啪的狂扇耳光这里，我们要改。他指着剧本。
    改成女主忍辱负重，主动揭露真相也好，亦或者女主当场就揭露阴谋，打脸回去也罢，反正不能给我呜呜呜。
    众人：
    这样写，真的有人看吗？
    市场上没这种女主哇！
    方彦又道：这里，家里丢了钱，诬陷女主偷钱补贴娘家。娘家人还对女主苛刻，说她败坏他们家名声，女主只会说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对不起要改成直接报警，雷霆手段，霹雳动作。让真正偷钱的小姑子自曝其短，全家哀求她不要报警。
    众人：！！
    艹！
    这么写真的没问题吗？
    方彦道：所有女主呜呜呜对不起我没做我错了这些戏份，都给我改成女主牛逼女主赛高。生活本来就很苦了，还虐女主，你们怎么想的？
    编剧不说话，编剧拿钱吃饭。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王富强忍不住质疑，老板，要是戏拍出来不赚钱怎么办？
    方彦盯着他，盯得王富强头皮发麻，王富强立马改口道：老板，您真是好创意，这本剧拍出来绝对爆火！
    方彦嗯了一声，摆摆手：好了，就按我说的做。你们回去好好改一改，反派写恶毒一点，也不要全写得没智商。知道吧？
    编剧们：好的，老板。老板，好的。
    第10章
    王富强拿着本子和四个编剧一起走出方彦办公室的时候，走廊上走了十来步，这个时候五个人面面相觑。眼睛里全都是惊犹未定。
    编剧甲：组长，老板这么说，我们真的就这么改？
    编剧乙：组长，这剧这么写出来，真的能赚钱吗？回头会不会血亏？现在市场上的家庭剧可不是这样的。
    编剧丙：我觉得老板他有些冲动了，这种剧怎么可能反响好，大家都喜欢贤良淑德的女人，照老板这么说，这种女的简直大逆不道，动不动就怼动不动就杠，我怕没人看，收视率根本上不去。拍了电视剧能不能卖出去，有没有广告商愿意加盟都是个事儿。
    编剧丁：我也觉得没人会喜欢看。家庭剧不就是一地鸡毛鸡毛蒜皮种种矛盾才好看吗？看女主角跟个炮仗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我我也不看。要不，组长，你去跟老板商量商量？让他不要这么冲动？
    王富强沉吟着不做声，他嘴巴干干的。都下了楼，几个人走在楼梯上了，都等着王富强开口说话。王富强心道：如果我不按老板说的话去做，说不定明天真的会被各种莫须有扣工资，然后自己主动走人。
    他已经四五十岁了，混到退休就爽歪歪。
    没必要跟肥老板硬来。
    何必呢？
    肥佬是老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王富强对编剧四个说道：老板怎么说就怎么改。我们听老板的就是了！好好改，务必让老板满意。至于拍成电视剧，能不能卖出去，能不能赚钱，那就是老板的事情。
    等到他吃到了苦头，就会知道什么是市场了。
    真是的，以前肥佬不这样啊，都是市场热门什么，他们就跟拍什么，现在却要反行其道。啧啧，希望他这突然冒出来的毛病赶紧消失，不然他总感觉自己混吃等死的养老生涯会出现波折。
    方彦不知道手底下人的弯弯绕绕，他继续看着剧本。不像c组交上来的剧本只有精挑细选的一本（还那么辣鸡），a组的陆棋交上来足足三个本子。本子的质量都差不多，都是一些青春言情剧。
    方彦一边看一边觉得胃疼、牙疼，时不时就嘶一声，他真的被毒到了。毒得差点当场夭亡！这都是些什么剧啊？基本都是一个套路。
    太嫩了，太难看了。
    男主又渣又坏又没本事，妥妥辣鸡。
    女主又瞎又蠢又没成绩，妥妥傻逼。
    为什么这种剧也会有人写出来？还打算拍成电视剧，荼毒观众。啧，痞子混混流氓堕t吸烟喝酒打架这种剧真的能够上映？
    简直污染青少年身心。
    第一个本子，坏男孩坏女孩。
    第二个本子，坏男孩带坏好女孩。
    第三个本子，坏女孩带坏好男孩。
    换汤不换药。
    这三个本子，还打算让方彦挑个一二三出来，然后投资三百万。方彦真的想把陆棋这a组组长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不过现在，真的好多这种青春疼痛，无病呻吟、矫情、没正能量。
    方彦在看到最后一本本子，女主角翻墙出去，在网吧里找到抱着倒贴的小三的男主角，抢过他的烟，吸一口，咳咳咳，然后哭着说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坏女孩的！你不许要别人，只可以要我的时候，方彦捂住了心脏。
    艹！
    啊艹！
    别说他是个同性恋，他要是个异性恋，娶妻然后生了这么个女儿，他不用别人动手，自己都能打得她怀疑人生。
    还不如生个叉烧。
    方彦把本子盖了起来，揉了揉心口。什么垃圾狗屎也放到我桌子上来，这种本子简直毒大发了。
    方彦缓了好一会儿，站起来，去倒了两杯水喝了个干净，才深深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平和下来。他对曹小刚吩咐下去：去把陆棋给我叫过来，让他把这三本本子的编剧也叫上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些奇葩写出这种剧本来。
    陆棋在c组组长王富强还有四个编剧去了老板办公室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时候，就知道等会儿老板可能会找他。而且他敢肯定，是关于剧本的事情。
    以前方彦都不管这些的，他们负责筛本子、写本子，跟风市场的电视剧。方彦基本上都是草草看看，然后就打钱。拍出来的电视剧能赚钱还是亏钱，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还是第一次，老板这么上心剧本。
    啧，看来老板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陆棋喊上了写三个本子的两个编剧。a组有六个编剧，b组有六个编剧，c组有四个编剧。ab两组写的本子、筛的本子，有赚有亏。而c组的本子基本都是小赚。
    等到陆棋和编剧一起进到方彦的办公室的时候，方彦还特地的往门后面瞧了瞧，发现没人了。方彦直接问：就这两个编剧？
    陆棋回答：是的老板，这次我们a组就青春剧写了十几个本子，外加筛选了外面投进来的二十多本本子，最后我们筛了这三本。这两位编剧，也是我们a组的金牌编剧了。
    陆棋说着，心里却在想：估计老板看了我们a组的三本剧本非常惊喜，说不定是来找我们详谈一下，先拍哪本。指不定三本都会一起拍，不过可能性不太大。
    这个时候方彦点了点头。心道：难怪三个本子换汤不换药，原来都是他们两个写的。
    方彦这次都没让人坐，陆棋和其他两个编剧等了一会儿，心里有点发毛。难道剧本让老板不满意？
    方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才对陆棋他们三个问道：你们是不是对青春有什么误解？还是对言情剧有什么误解？
    陆棋：
    编剧甲：
    编剧乙：
    此话何解？
    第11章
    方彦问陆棋，我记得你好像有个三岁的女儿。
    陆棋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方彦道：你过来，你看看这一句。代入一下你十多年后读高中的女儿。然后说说你的感受。他把本子翻开，然后倒推过去。
    陆棋：陆棋有什么办法？他只能乖乖的凑过去看。在看到那一句我也可以做坏女孩我也能吸烟的时候，他表情有些不自在。
    他没法代入自己的女儿，一旦代入自己的环境，他发现他一定要打折她的腿。不，他家的小可爱才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板，这是剧啊。他试图解释一两句。
    然而方彦直接伸手打断，我不需要听这些，如果是拍青春剧，我希望我们的剧本充满正能量！可以高中时候互生欢喜，然后加油努力考取同一所大学、为了未来一起奋斗，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的。
    可是，这种吸烟打架上网酒吧开房不行！坚决不行。
    陆棋试图改变老板的思想，他道：可是现在市场多的就是这种剧啊，很吃香的，能赚钱。您是没看到，那些出版社出版的青春疼痛的小说，好多都是不读书、逃课上网打游戏谈恋爱撕逼，谁看你认认真真学习报效社会回馈祖国啊？
    方彦道：反正这种本子不行。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用。重写，要么就不写高中校园剧。
    陆棋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好不容易才开嘴问：那不写这种剧写什么？我们要拍什么剧？
    方彦：写大学、写社会，写霸道总裁玛丽苏。
    陆棋：？？
    编剧甲：？？
    编剧乙：？？
    前面六个字还是懂的，后面八个字怎么不明白呢？
    方彦看着他们一脸懵，忍不住腹诽：现在的电视剧应该已经具备萌发霸道总裁玛丽苏剧的条件，要等到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大家才会对这种剧敬谢不敏，从而都市现实剧开始大行其道。
    人，都会长大。
    年轻的时候憧憬一往无前纯洁无垢的爱情，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平平无奇只能随波逐流，用尽全力也只能蚍蜉撼树，竭尽全力也只能生存无忧，而不是生活理想。
    现在是拍霸道总裁玛丽苏剧的好时候。方彦把三个本子搭一起，然后站起来，招呼他们到桌子边坐下。方彦开始详细的跟他们解释什么叫酷炫狂霸拽人间贵公子，什么叫玛丽苏女主苏天苏地苏断腿。当然，后世的韩剧因素不能少。